收藏,是人以知识为背景而对文化进行的一种萃取行为。这种浓缩的文化“提纯液”就是藏品。这种萃取是人类自发的行为,起点是一种对文化环境自发的反应。正如沈从文在《自传》所说的:“这就是说我从这方面对于这个民族在一段长长的年份中,用一片颜色,一把线,一块青铜或一堆泥土,以及一组文字,加上自己生命作成的种种艺术,皆得了个初步普遍的认识。由于这点初步知识,使一个以鉴赏人类生活与自然现象为生的乡下人,进而对于人类智慧光辉的领会,发生了极宽泛而深切的兴味。”收藏是一种基于兴趣的渐进行为,是个人与文化的一种互动过程,在不同阶段体验着相异的境界。
袁枚曾说:不做无益之事,何遣有涯之生。古人把古玩叫作“长物”,也自嘲是多余的意思。可就是这多余之物、无益之事,陶冶了人的情操、铸造了人的性格、提升了人的品位、充实了人的精神。收藏行为还是人的一种审美追求、情感寄托、自我肯定。明人张岱云:“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痴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收藏就是这种人本质中深情的流露、性格里的真气的物化。人们根据自己的文化环境、教育背景、成长经历、经济情况等选择收藏的门类、决定投入的方向,并在寻觅、学习、经验、教训、提高的磨砺中踏入收藏的之路,而这也是收藏过程中最刺激的桥段。巴尔扎克说得更斩钉截铁:一个毫无癖好的人简直是魔鬼!
有了癖好就意味着养成了日常的生活习惯,凭着初涉藏海的几许新奇、几分虚荣、几点炫耀,收藏者入门后便开始了量的积累与竞争,在构建自身收藏品金字塔的塔基的同时也于无意识中酝酿着日后各自不同系列的形成。在这个求量的“海选”阶段,收藏者是“博爱”的,环肥燕瘦尽入闺中,不求最好,只求最多,数量就是“藏者”心中追求的终极指标。
随着量的积累,在学习中不断摸索、总结,从交流中提升鉴赏高度和审美水平。收藏者“被迫”进行着去伪存真、去粗存精、优胜劣汰的演进,由数量的积累上升到质量的提高,最终完成了由藏者到藏家的蜕变。藏品由兼容并包,到精益求精。藏品的水平到这个阶段,改由质量来决定。收藏境界也真正达到了出乎其类、拔乎其萃。
当藏品已然达到了精品荟萃,藏家再追求的就是独一无二、冠绝藏界的所谓国宝级的“重器”、“绝品”。古玩收藏品就个体来说大多是惟一的,但就综合水平来说也可分为不同的档次。在行家眼里,大路货与精品绝对有着天壤之别。但绝品却真正是可遇不可求了。藏家不仅要有着独一无二的财力、火眼金睛的眼力,更需有着一份可遇不可求的缘分。绝品无论其艺术价值、历史价值、文化价值乃至经济价值,都是首屈一指的。绝品算是标本性质的惟一物,只有可比性,而无可比物。
不可否认,在藏品面前,收藏者才是时间中的匆匆过客。不求天长地久,只求刹那拥有,才是收藏者心态客观的写照。藏品的延续是所有收藏者一生最大也是最后的课题。有些人眼里藏品的传承不过是利己利家的财富放大,真正的藏家看重的却是文化精髓的延续。收藏的终点,到此可以当是一种提纯液的溶解行为,借以向民族、国家渲染、挥发其蕴涵的文化精粹。
为达此目的,他们选择将自己毕生的精神寄托(藏品)捐献给国家、托付给人民。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的保管条件会更好、参与观众会更多,把文化的果实作为种子重新播种于文化的土壤,才是藏家最高的境界、才是文化最大的发扬。
金庸先生曾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斗胆化用一下来作本文结尾:藏之大者,为国为民!